第五章

鳳月開始覺得漢霖有點鬼鬼祟祟。

正常上班時間,也常常公假外出,連禮拜天都不見人影。她心裡頭納悶,追問了好幾次,漢霖總是支支吾吾的,被逼急了就跳腳,「我在當兵欸!就算是國防役也有許多出公差的機會啊!」

鳳月狐疑的看了他半天,「又不是你才服國防役。為什麼我認識的學弟學長服國防役輕鬆自在,就你服得緊張兮兮?你倒是說說看,為什麼出個公差左手得包起來?」
 
「職業傷害。」他繃緊了下巴。
「那上回為什麼左腳縫了好幾針?」
「職業傷害嘛!」

鳳月不贊同的搖搖頭,指著他的鼻子,「你少來這套。你還能出什麼公差?不過是修修電腦,殺殺病毒。為什麼這樣的事情可以讓你老是受傷?老實告訴我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「就跟妳說是職業傷害了嘛~」他拔腿狂奔,怕在她的拷問下全說了出來。就算是讓敵人抓到,連自白劑都未必能讓他開口,但是鳳月比自白劑厲害太多了。

還有什麼比她更恐怖的拷問嗎?

「我們不能減少出差的次數?不只是鳳月,英眉已經有人起疑了。」漢霖皺緊了眉,焦躁得把手放在口袋裡,「還有,為什麼連這種『出差』也得來?我討厭宴會!」

堅冰笑語嫣然轉過頭來,粧點精緻的臉龐泛著珍珠白,「沒辦法,這也是任務啊。你是『家裡』最稱頭的男人,不讓你來當我的男伴,要找誰來呢?」

漢霖的青筋都爆了出來,「長官,你也是男的。」

他給了漢霖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,「誰讓我們沒有女生呢?我扮男伴,誰來扮女生?你嗎?」他吃吃的笑了起來,漢霖只能翻白眼。

是的。他那位一手建立CHI的傳奇長官,現在穿著長禮服,戴著假髮扮女人,而且眼前幾個老頭子讓他電得暈頭轉向。

任誰看了堅冰,都會覺得他是風華絕代的麗人。誰也不知道他裙底乾坤。

這是什麼世界啊?漢霖絕望了起來。

「我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?」漢霖扒扒頭髮,俊朗卻陰霾的在堅冰耳邊低語。
「掩護。」堅冰好心情的朝著對漢霖發呆的明媛點頭,「讓大家都以為我們有『任務』,事實上,我們是沒有任務的。」

漢霖無力的垂下肩膀,決定拋棄正在施展媚功的不正常長官,去找杯酒讓自己鎮定一下。

一雙清澈冷冰的眼眸讓他有如芒在背戟刺感,他沒有轉過頭去看,卻在銀冰桶前面站定。那雙眸子的主人正站在他身後,並且朝他走過來。

鎮定的要了杯香檳。他冷漠的環顧會場,全身散發著拒絕的氣息。

「香檳?要不要試烈一點的酒?例如……伏特加?」那雙冰冷的眸子染了些笑意,他不得不承認,這是個非常好看的女人,雖然宛如冰霜打造的一般。

她大約有172,比堅冰略矮一些些,窈窕的身材緊緊裹在性感的斜肩禮服裡,絲巾隨意的披掛在臂彎,高高梳起來的雲髻,更讓她脖子美好的曲線一覽無遺。她的五官無懈可擊,完美的像是維納斯女神一樣。

但是她的眼眸比冰還冷。有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覺不斷閃爍著。

「晚安。」漢霖有禮的欠身,臉上仍是一片冷然。她大方的伸出手,漢霖輕輕觸觸指尖,「我是英眉特別企劃部朱漢霖。」

她輕輕啊了一聲,「英眉真是太大了。居然沒有碰過你……你是郝長官的部屬?」笑意更深了些,「我也是英眉人。我在人事部,林若藍。」

即使是微笑,仍然感覺不到她的歡意。她看了看遠遠談笑的堅冰,「……你的女伴?看起來有幾分眼熟……」

「……長官沒空,」漢霖微微一笑,「他的妹妹又很嚮往宴會……」他聳聳肩,「雖然跟長官一樣大,看起來像是永恆的少女似的。」

「我同意。」她淡淡的笑,「可以幫我引薦一下?那位美麗的小姐?」

她和化名「郝曉霜」的堅冰相談甚歡,漢霖默默的在一旁微笑,卻說不出哪裡不對。

但是屢次面對危機的直覺告訴他,這女人不簡單。

回程的時候,他跟堅冰提及,堅冰卻笑得喘不過氣。「你想太多了!林若藍只是對女人有興趣而已。」他眨眨眼睛,「她是不錯的資料來源,我們對英眉的人事與動態瞭如指掌,還要拜她所賜。很早就跟她有合作關係啦。雖然……她沒認出我來。」他嘻嘻一笑,「冰山美人也不過是死老百姓啊。」

人事部?「老天,你還高興的起來?」漢霖急了,「你這個女性身分不就……」

堅冰垂下眼簾,「……我的雙胞胎妹妹『郝曉霜』的確存在著。就法律層面來說,她還『活』著。」他不再說話,陷入了長長的沉默。

就法律層面?漢霖細細想了一下,莫非……莫非郝曉霜已經死了,卻沒有報死亡?在什麼狀況,什麼時候,堅冰開始頂替死去的妹妹?

他也跟著沉默下來,肅穆的。

***

一把禮服脫下來,他跑百米似的衝到基因實驗室,指名要找鳳月。

她還穿著實驗袍,摸不著頭腦的跑出來,「你不是出公差?幹麻跑了來?我的寶寶正在生死存亡之際……」

漢霖只是默默的看著她,背上都是冷汗。她還在的,健健康康,活活潑潑,她是在的。

「……沒什麼。」他硬擠出笑容,「只是突然……很想看看妳。」
「喂,幹麻這樣肉麻兮兮的?」鳳月的臉都紅了,「……下班一起吃飯?你的公差出完了吧?」
「嗯。」原本要道別,又轉過身來,「那個……鳳月。這個禮拜天妳有沒有空?」
「呃?」鳳月偏了偏頭,「上個禮拜才回家過,這個禮拜沒事。怎樣?」
「我帶妳去玩。」他笑了起來,非常陽光的,「好不好?」

今天的漢霖,格外溫柔呀……雖然很喜歡跟他有鬥不完的嘴,但是像現在這樣和煦的溫柔,卻讓她的心跳有些不規律。

他……長得這麼高,肌肉這麼堅實,已經是個有擔當,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。她頭一次意識到,她那內向憂鬱的小學同學,已經變成眼前這個俊朗帥氣的成熟男人了。

「鳳月?」漢霖困惑起來,「妳怎麼了?」看她呆呆的,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。

他的手……真大。按在自己的額頭上,這麼的令人信賴。

「我……我……禮拜天……好。」她反常的害羞起來,「禮拜天幾點?」

這麼溫馴的鳳月反而讓漢霖不好意思起來,「……我去叫妳起起床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雖然有些戀戀,她還是掛心著自己的細菌。「我得回去看看寶寶了……」

偷看著他們的同事都不可思議的望望窗外,看起來不像是要下紅雨的樣子。這兩個人怎麼沒吵架呀?

「他們還真晚熟。」有同事嘆息,「當這個多年的『好朋友』現在才擦出這麼一點點火花。」
「你們都沒事幹?」宗興冷冰冰的問,「進度延遲這麼多,還好意思摸魚?」

同事識趣的摸摸鼻子做鳥獸散,只有宗興咬牙切齒的看著漢霖的背影。上回他被漢霖打昏以後,一狀告上國防部,卻不知道怎麼了,輕描淡寫的就給駁回。

從那次起,鳳月看到他都把眼睛轉開,原本有禮的距離變成了無法跨越的鴻溝。

都是該死的朱漢霖不好!在他還沒來之前,鳳月明明就是他的囊中物的!宗興焦躁的走來走去,若不是為了這個重要的實驗……他的確很想不擇手段得到鳳月。他很清楚鳳月強硬外表下的軟心腸,真的要弄到她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……

但是,這個實驗非鳳月不可。再怎樣困難危險的細菌和病毒在鳳月手底都能服服貼貼。他當然不相信鳳月真的能讓細菌和病毒感受到「愛」,不過鳳月是個頂尖高手,的確無庸置疑。

他惡狠狠的眼光,漢霖感受到了。回頭淡漠的望他一眼,諒這小人也做不出大事來。一陣香氣和冷冽氣息襲來,他與林若藍擦肩而過。

「朱先生?」若藍笑著,「沒想到這麼巧。」

漢霖點點頭,瞥見她的名牌,「實驗部部長?」

她的笑意更深,「是的。我升職了。大家都是鄰居,有空過來坐坐。」

英眉的人事調派實在有些古怪……讓個管人事的來管重要的實驗部?他聳聳肩,其實也不關他的事情。大概是為了什麼企業管理之類的……

不過,說不清楚心裡的那點古怪。

晚餐時,他試探性的問鳳月,「你們有了新長官?」

「部長啦。」她有點不高興,「是個美人部長,行了吧?」
「看妳看久了,女人漂不漂亮,我又看不出來。」他咕噥著。
「喂,」鳳月想了好一會兒,「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啊?」
「是褒也是貶。」他老大不客氣的撈走了鳳月的蝦球,「越漂亮的女人,腦子越少一跟筋。」
「我的蝦球!」鳳月慘叫,「就剩最後一個了,我想最後再來享受欸!誰少一跟筋?我看你才大腦光滑無比,從來沒有使用過的皺摺!環我的蝦球來!」

「好吧。」他一臉犧牲,「妳得等一下,因為催吐需要一點時間……」
「免了免了!你這瘋子!」她撲上去就打。

鬧了好一會兒,漢霖架住她,「就是一個蝦球嘛,明天我請妳吃,吃到妳想吐,行了吧?……鳳月,你們實驗室到底做些什麼實驗?」

「沒有什麼啊。就是培植一些乳酸菌,想要找出新品種來,好讓乳酸食品更能增加人體抵抗力……」
「就只有這樣嗎?」漢霖自言自語。

他無心的一句話,卻在鳳月的心裡投下一點陰影。「……要不然還能怎樣呢?」

「沒事。」他笑了,「我想我多慮了。哪,鑰匙。」他往前一遞。
「幹麻?這是哪裡的鑰匙?」她狐疑的接了過來。
「我房間的。」宿舍房間的鎖簡直是裝飾品,今天李宗興的眼神還是讓他不放心。「如果有人打擾妳……緊急的時候,就躲我那兒去。我的鎖是特別加裝的。有時我出差……」

「你想太多了啦。」鳳月還是把鑰匙收下,「不過你既然給我了……」她嘿嘿冷笑著,「我要去你房裡查違禁品!我可是隨時都會去突擊檢查喔!」

「歡迎歡迎。」漢霖瞇細了眼,邪惡的笑,「單身到未婚男人的房間可是很危險的。」
「誰比較危險還不知道呢。」鳳月擠眉弄眼。

漢霖被她逗得笑個不停。這樣的女孩子,叫人怎麼不愛上她? 

***

「喂,小陳,」堅冰一面看著公文,一面問著又回來幫他的老部屬,「你交代漢霖沒有?以後他專心當他的程式工程師就好了,外勤單位也決調回來了,這段時間不要再讓他出任何任務……

「我說了。」陳孟書莫可奈何的停下手邊的工作,「我想,他也快『颳』進來了……」

他的門板被狠狠地K得差點脫離門框!殺氣騰騰的漢霖衝了進來,對著他就是一陣咆哮。

被他的聲音震得耳膜發痛,大意就是他一定要跟著堅冰出任務。

「你想想你的身分,再告訴我要不要跟隨任務!」他捶得桌子上的東西倒的倒,掉的掉,「你只要乖乖待在後衛掩護我就行了!等我掛了就換你這電腦專家送死,急什麼急?身為CHI的負責人,跳下去玩外勤就已經夠可笑了,居然還想打前鋒?你這個人……」

堅冰無奈的嘆口氣,環顧四周,還真像是颱風過境。「……你現在的口吻,好像在對鳳月說話。」

「我……我……我哪有!」他總是冷冰冰的臉出現了少有的紅暈。
「原來你的關心就是這樣表現的啊,我懂了。」堅冰把眼鏡拿下來,「坦白說,你關心我,我很高興。但是……CHI已經上軌道了,我沒有縮在後面的理由。讓部屬去拼命,而我安居在辦公室,這我做不到。」
「我也沒要你這麼做。」他的語氣和緩下來,「只是,多我一個前面擋子彈,才不至於衝鋒陷陣到最後,連個會電腦的備胎都沒有。」

堅冰凝視了他一會兒,「你還有鳳月。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。」

「我從來不是玩笑或英雄心態。」漢霖沈重的說,「我的拼命是為了這片土地上有她。陳長官,把我的名字放在名單裡。等外勤單位回來以後,我自然會乖乖回辦公室。」

望著關上的門,孟書搖搖頭,「老闆,他很像年輕時候的你。」

堅冰滄桑的一笑,說像……還真有點像。都是為了那個重要的人死守,愛國的大旗還不如為親愛的人拼命。

只是他最後的親人卻死於卑劣的暗殺中。

「老闆……」孟書小心翼翼的喚著心不在焉的他,「上級指示,想要吸收朱漢霖。」
「駁回他。」他想也沒想,「就說他本身沒有意願。」
「你還沒問過他!」孟書不服氣了,「他是很優秀的,不管是體力還是專業領域都是一等一的棒。老闆,你就要調回指揮中心了,為什麼不培植他當CHI的負責人?他雖然沒什麼笑容,但是同事們都服他,他很有領導魅力……

「不要再說了。」堅冰疲倦的揉揉眉間,「讓他……讓他和寶愛的人平凡幸福的過一生吧。」

孟書不敢再勸,滿眼同情的看著上司。他追隨堅冰最久,目睹他抱著雙胞胎妹妹的屍體崩潰過。從那天起,他不再招收任何女隊員,自己粉墨登場,甘願被同僚嘲笑。

或許,扮女裝執行危險任務時,堅冰才覺得妹妹沒有離開過吧?

也或許,他把自己和漢霖重疊了,所以才不願意他牽涉太深。

「老闆,外勤單位這個月月底就會回來了。」孟書恭敬的說,「還是讓漢霖一起出任務吧?就幾個禮拜,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任務。漢霖才不會耿耿於懷……」

「嗯。」堅冰輕輕嘆口氣,「就這麼辦。」

孟書輕輕的收起文件,「那,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。」

堅冰沈默了一會兒,「……謝謝。」

想讓他靜一靜的企圖被識破,孟書有點不好意思,「……我終身都會追隨你的,老闆。」

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堅冰苦笑了一下。就是還有這些誓死的兄弟在,他才還有動力拼下去。戴回眼鏡,默默的在燈下看著公文。牆上的影子看起來多麼寂寞。

這種寂寞自己品嚐就夠了,他不希望漢霖也感受到這種痛苦。

***

就幾個禮拜而已,為什麼任務不斷?

他和堅冰靠在核電廠的圍牆,默默的抽著菸。危機已經解除,但是漢霖已經累得不想動了。

「到底是為什麼?」漢霖不解,「炸掉核電廠有什麼好處?」
「……炸彈是假的。」堅冰淡淡的,「剛剛爆破組已經拆掉假炸彈,我們處理的那票入侵者才是重頭戲。他們……打算癱瘓核電廠的功能。」
「癱瘓?」
「癱瘓核電廠可以讓台灣的經濟重創多少?」堅冰無奈的笑,「現在的戰爭,不是認真要殺死多少人。從經濟命脈截斷更簡潔有力。我們這幾個禮拜遇到的哪樣不是癱瘓電力?記得全台大停電那次嗎?或許那次的『意外』給了他們靈感……癱瘓電力,造成企業損失,讓不景氣雪上加霜,民怨上漲,導致政治不穩定。政治不穩定又讓景氣更低迷……台灣熬得住幾次這樣的循環?」

漢霖沒有說話,只是握緊了手裡的槍。

「已經派人到各大電力供應處戒備了。」堅冰拍拍他的肩膀,「情勢不到絕望的地步。我們不是成功的阻止他們了嗎?」他站起來,「洗個澡再回去。別讓人起疑了。」

漢霖望著中天明月,滿心的感慨。明天就要跟鳳月出去玩,今夜卻在殺戮裡渡過。他甩甩頭,不再去想這些醜惡的現實。鳳月很敏銳,不能讓她看出此刻的沉重。

沐浴更衣後,他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回宿舍,手握到門把,感到屋內有呼吸聲。他悄悄的潛入,亮燈的同時也亮出手槍……

鳳月躺在他的床上,因為燈光皺緊了眉毛,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個字,又轉向牆壁那邊睡熟了。

他把槍收起來,望望桌子上已經冷掉的滷味和DVD,他拿起來看,是蘿倫荷莉主演的「危機任務」。

這丫頭……他愛看動作片,也感染了鳳月。兩個人老喜歡看那些槍聲大作砲彈滿天響的電影,害鳳月越來越不像女孩子。

望著她半側著的甜美睡顏,他溫柔的坐在床沿,愛憐的撫摸她烏黑的髮絲。

「妳喔……也學學其他女生,看看鐵達尼號好不好?……不過……」他有些悲慘的笑,「不管妳愛看什麼,是什麼樣子……我都愛妳。」

小小的房間充塞著靜謐的安寧。他輕輕的在她髮側一吻,輕得像是一陣微風,「……也只有妳睡著了,我才能說這話。因為妳不愛聽……一切都……不重要。這樣就好……只要能留在妳身邊……」他聲音慢慢的低下去。

誰說我睡著了?鳳月在心裡吶喊著,眼睛卻閉得緊緊的,不敢張開來。其實,漢霖坐在床沿時,她就醒了呢……

現在該怎麼辦?難道要嘩的一聲嚇他?唔……這樣子好像太無厘頭了……尤其是人家這樣深情款款的時候。

這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……

幾次想出聲,但是漢霖提起小學時候的第一次見面,她又靜靜的聽。隨著他磁性的聲音,她像是溫習了一遍自己的人生。聽著聽著,她要很壓抑才不讓自己哭出聲音。

那是多麼遙遠的事情,卻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。他們一起發生了那麼多事情……她何嘗不是從那個內向黯然的小男生開始,看著漢霖漸漸長高,長壯,變帥。他們在所有的一切上競爭又相親,天天在一起做功課,一起唸書,一起玩。

因為自己的任性,瞞著大人偷偷去玩水,為了把溺水的鳳月救上岸,他險些淹死了。爸爸氣急敗壞的想教訓自己時,剛剛清醒的漢霖卻用微弱的聲音哀求,把責任都擔下來。

但是之後卻像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,笑著要哭泣道歉的自己別老想著。

「時間要花在快樂的事情上呀!老想著不愉快做什麼?」那時的漢霖才四年級而已呢,就說得出這麼有哲理的話。

漢霖去受訓的時候,她覺得自己裂了個大洞。沒有漢霖,這世界就不完整了。

輾轉反側,每天都想到漢霖在小公園傷心欲絕的樣子。原本她還可以跟自己強辯,自己是對的。沒有接受漢霖的愛,他們就永遠都不會變。漢霖會一直在……他們永遠不用分手。

但是,思念摧毀了這種強辯。她憂心而焦急的等待漢霖的信,從周遭的眼光,她明白,她根本沒有焦心的權利。因為……

她連女朋友的名分也沒有。

掙扎了又掙扎,她屈服了。雖然,她實在不懂漢霖怎麼弄得清楚動心和關心、朋友和女朋友的分野,雖然她擔心,哪天漢霖遇到真正動心的對象怎麼辦,自己若懂得什麼叫動心,但是對象不是漢霖的時候怎麼辦……

但是這些她都不管了,不要管了。如果漢霖要一個名分……她就給。雖然不清楚自己愛不愛他,但是對他的喜歡,是誰也比不上的。

喜歡到……就算是分開一天以上,就會心痛難忍,整天不斷望著比自己高二十三公分的虛空。

漢霖應該在那兒等著,氣急敗壞的要她穿上胸罩,衣服不要穿得那麼少。爭著跟她抬槓,哄她開心。

他不應該不在的。

一絲眼淚從她緊閉的眼睛中滲了出來,在枕頭上落下水印。

從他回來,鳳月就一直想告訴他……好吧,我們就當男女朋友吧。讓我可以名正言順的和你膩在一起,不用擔心你會離開。

但是……漢霖總是轉移話題,他不想讓自己為難,她知道的。

可是她欠他這麼深的感情,怎麼還呢?如果這是漢霖渴望的,為什麼要吝嗇?反正自己也絕對不可能看上其他男人。

「漢霖……」她下定決心,就是現在!絕對不能再逃避了!「漢霖……我都知道了……」一片靜默,她咬咬嘴唇,勇敢的說,「我回答你在小公園的問題。我……我……我願意當你的女朋友。等你退伍……我們就……就結婚好了。」

還是一片靜默。靜默中還有種規律的聲音。

她翻身,發現漢霖和衣躺在棉被上,發出輕微而規律的打呼聲。他睡死了。

「朱漢霖!」鳳月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,「媽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,你居然給我睡著了!」

疲勞至極的漢霖睡得極香甜,下意識的抱緊了鳳月,臉蛋緊皺了一下,在她頸窩找到舒適的位置,雙手緊緊的抱住她。

「你……」滿腔怒火觸及他溫柔的睡顏,又消失的無影無蹤。在一起這麼久,第一次發現,他的睫毛很長,鬆懈下來的容顏,這麼清純年輕。

她的心裡湧起一陣憐愛。「真拿你沒辦法……」她喃喃的抱怨,費力的抽起棉被,蓋在漢霖的身上。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告白時刻呢。你自己要睡著的,可不要怪我沒說。」

她想起小的時候,一起玩躲貓貓的情景。他們現在也是吧?「你要我當女朋友時,我跑掉了。現在我要當你女朋友的時候,你睡著了。」她笑瞇了眼睛,像是彎彎的月亮,「也好……」她打起哈欠,含含糊糊的,「也好啦……現在這樣,也沒什麼不好……」

月光照亮了雪白的床單,像是守護著他們兩個的睡眠。這對躲貓貓玩到大的人……夢裡大約也在玩躲貓貓吧?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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