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  轉生

這不知道是明峰第一千零幾次懊悔不該當麒麟的學生。問題是,每次懊悔,每次上當,一點進步也沒有。

她的A計畫從來都不可靠,B計畫是標準的「現在開始想」。更糟糕的是,她的C計畫居然是…「還沒開始想」。

到底跟這樣的師傅有什麼前途,你告訴我?





跑到心臟快跳出來的時候,明峰只有無盡的懺悔與懊惱。人家獨角獸有四條腿,麒麟有慈獸血統,跑得也不慢,還有閒情逸致往後面丟符咒阻礙獨角獸的追捕;蕙娘是殭尸,不會累,還可以幫著放結界;唯一可憐的是他這個號稱「長生不老」但依舊是血肉之軀的軟弱人類。

他是造了什麼孽呀?!

「麒、麒麟!」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覺得自己會一命嗚呼,「妳往那邊跑、跑…呼…是要跑去哪?」
「去春之泉啊,還要問?」她氣定神閒,看起來再跑個一晝夜也是熱身運動而已,「嘖,獨角獸的幻陣搞不好比麒麟族還強…明明就聞得到泉水的味道,怎麼就走不到呢?」

明峰才覺得一整個莫名其妙,他們幹嘛老兜著圈子?明明右轉就可以通往泉邊,麒麟就是要往左邊跑,雖說地球是圓的,理論上都會抵達,但要刻意這樣繞地球一週來證明,未免不切實際。

「這裡啦!」他已經覺得肺要爆炸了,「妳眼睛出什麼毛病?連路都不會看?」

麒麟倒是訝異了一下。獨角獸的幻陣的確高明,就算她靈力最巔峰的時候搞不好都還看不穿,她這說強不強,說弱不弱,身體遠比腦袋聰明的笨蛋弟子,居然一傢伙就找到路了。

一拐彎,跟著連滾帶爬的明峰衝下山坡,果然,廣大的春之泉就在眼前。

發一聲喊,緊追不捨的獨角獸群起衝鋒,立刻破除了蕙娘一路留下來的結界,但結界破裂也延遲了他們幾秒鐘,這一點時間已經讓他們衝到泉畔了。等他們憤怒而至時,蕙娘再次佈下的結界又阻住了他們的去路。

說是春之泉,事實上卻是個極為廣大的湖泊。在人間隱居的獨角獸,小心翼翼的保留了這個島嶼和泉水。

據獨角獸的傳說,當初天柱斷裂,列姑射島崩毀陸沈,失去故鄉的靈獸一族也有了歧見。怨恨神族的靈獸往西,願意和神族重整世界的靈獸留了下來。對同族的分裂與臣服忿恨,往西的靈獸紛紛折角立誓,絕對不再回到東方,再也不見罪魁禍首的東方諸神。

這就是獨角獸的起源。

懷著痛苦和悲傷的獨角獸來到西方的愛琴海一帶。眷念舊土的獨角獸帶來了列姑射島的泥土和靈泉水。他們用最強大的幻陣保護了最像家鄉的一個島嶼,在島的根柢埋下列姑射的土,將靈泉水倒入這島嶼的湖泊中,成了新的「春之泉」。

他們成了孤傲的一族,拒絕任何眾生染指玷污他們僅有的家鄉。

但他們強大的幻陣卻有一個極大的弱點。他們怨恨神族,和原本是神族的魔族,以及臣服神族的妖類,所以幻陣完全針對這些眾生。而人類在他們眼中太卑微,血統又混雜太多眾生,幻陣同樣也對這些混血人類有效。

不過,他們忽略了,這世界還有極其稀有的「純種人類」。

明峰因為這個疏忽,引導麒麟來到春之泉。

麒麟看到春之泉,神情變得恍惚而甜蜜。她擁有強烈的麒麟血統,相當程度的被靈泉吸引。論起源,不管是麒麟一族寶貴的化育池,還是獨角獸極度珍視的春之泉,都來自已經毀滅的列姑射原島上的靈泉。

「徒兒,你可頂得住?」後面的獨角獸已經快要攻破蕙娘的結界,她只能勉強支撐。
「頂不住也得頂住!」明峰脾氣很壞的吼,「快去吧妳,什麼時候了,還耍嘴皮子!」他拔出短笛,冒出旺盛輝煌的光霧,像是一把巨劍。

麒麟咧嘴一笑,她衝往泉畔…只見一匹巨大無比的獨角獸從泉水中湧現。她瞠目了幾秒鐘,才意識到她看到稀有的、眾生的亡靈。

那隻巨大無比,連蹄子都比麒麟高的獨角獸英靈望著麒麟,火紅的瞳孔卻有絲笑意。「倒沒想到,我死去這麼久,居然還可以看到東方遠親的子嗣。」

他低沈渾厚的聲音並不是用「聽」的,而是在心底、腦際,嗡然而巨大的迴響。

攻破結界的獨角獸群不再動作,紛紛朝著巨大英靈屈膝。

「…尤尼肯。」麒麟深深吸了口氣。她幾乎是本能的知道,這就是無畏天界神威,為了族群自由刺殺天神的獨角獸。他的威名成了獨角獸的種族名。

「是,我是。」他睥睨著麒麟,「遠親的人類女兒,妳來這做什麼?」
「我來成為真正的麒麟。」她滿不在乎的回答。

他發出雄渾的笑聲,蕙娘呻吟一聲,倒在草地上,蜷縮成一團。她透支了太多力量,又讓驅邪的獨角獸英靈衝擊,比遭遇獨角獸族長還吃力,她毫無辦法的呈現假死現象,避免內丹毀滅。

「蕙娘!」明峰大叫,他抱起毫無生氣的蕙娘,眼眶憤怒的發紅,「你殺了蕙娘!」揮著手裡的巨劍,他激動的奔上去…

麒麟卻伸出腳絆倒了他,讓他跌了個狗啃泥。

「你那麼激動做啥?」麒麟冷冷的,「蕙娘沒事的。大人說話,你小孩子插什麼嘴?」

吃了一嘴沙子的明峰狼狽的爬起來,摀著流血的鼻子。他得很忍耐才能克制弒師的衝動。

尤尼肯冷淡的睇了他一眼,嘴角微微彎起,「妳這人類小徒不錯,妳也很不錯。」

「比不上您老人家。」麒麟敷衍的恭維一聲,「老大,就借洗個澡,又不是什麼大事。怎麼每隻獨角獸都能洗,就我不能?頂多我付浴資,如何?」

「哼。小姑娘好大口氣。」尤尼肯冷笑,「妳有一半人類血緣,入了春之泉,有一半的機會是會死的。另一半的機會雖然不會死,也不見得能化身為靈獸。若聽我的勸,妳不妨照這樣子活下去,也有一兩百年好活,雖然短命點,也是人類的壽限。何苦刻意來找死、甚至自找成怪物?」

明峰聽到發愣,不禁大怒,「…麒麟妳居然騙我!妳…」

「小孩子有耳無嘴啦!哪邊涼快哪邊站!」麒麟兇他,洶湧的氣勢居然讓明峰閉了嘴。
「尤老大,」麒麟轉頭心平氣和,「這些你我都明白,但我非下這泉不可。」
「為什麼?」尤尼肯偏著頭。
「尤老大,」麒麟笑笑,「您過世已久,塵世原本無須留戀,為何保存了所有靈力,以亡者的身分存在?這對靈獸來說,不但痛苦,也是種恥辱。」

尤尼肯瞇細了眼睛,「我有我的理由。」

「尤老大,我的理由和你相當。你看到或知道的事情,我也知道了。萬一有那一天,我不能用這樣什麼都不是的身分去處理。我想你會明白的。」

巨大的獨角獸英靈凝視著麒麟,許久許久。他突然一笑,「沒想到遠親出了這樣有膽識的姑娘。我不阻妳,但也不幫妳。是福是禍…就交給命運吧。」

「…麒麟不要!」聽得一頭霧水的明峰終於想明白了,緊張的大叫著衝上去。

但麒麟已經優美的一縱,跳進了春之泉深邃的寶藍之中。

「…麒麟,麒麟!」明峰狂喊著,也要跟著跳下去,「麒麟!」

尤尼肯振蹄,引起強烈的地鳴,連春之泉都掀起宛如海嘯的波濤,屈膝的獨角獸紛紛翻倒。明峰讓他震得往後跌,好不容易才穩住腳,心裡湧起又恐懼又無力的感受。

但這巨大的獨角獸英靈卻揚了揚眼,真正的正眼看待這卑微的人類。

「…哼。」他冷笑一聲,「憑你一個凡人,也想進入我春之泉?方纔聽了這麼多,難道你理解力如此低落?連有一半麒麟血統的遠親女兒都未必能如願生還,你一個脆弱容器的人類,春之泉只會是你腐蝕一切的毒藥!」

「我懂,我懂啊…」但是看著寶藍深邃的廣大泉水,明峰的心整個揪緊起來。他常被麒麟整得哭笑不得,暴跳如雷,他也常自覺命苦,跟到這樣不成材不像樣的師傅。

但…她是麒麟啊!是他的親人,他的師傅,這世界上勉強可以算是「同族」的孤寂旅伴。就是因為她那不在乎、懶洋洋又寬容的笑容,他才覺得就算天塌下來也是小事一樁。

不然發生了這麼多、這麼多遺憾又痛苦的事情,他連真正的親人都不能夠相聚的孤獨中,只有麒麟和蕙娘,出嫁的英俊,是可以相依又不會帶來災害的親人…沒有她們,他早就讓蝕骨的孤寂侵蝕腐敗了。

「她是麒麟啊,你不明白,她是世界上唯一的麒麟。她才不會死!就算變成怪物,也一起當怪物啊!麒麟,妳不是說我留級了?我還沒畢業,妳不能拋下我走掉啊!麒麟!」他聲嘶力竭的對著春之泉喊,充滿驚懼無淚的憂傷。

尤尼肯動容了。這凡人少年充滿一種強烈的感染力,連他這樣一個鎮守春之泉的冷情亡者都動容了。當他用「心」去看那個孩子,瞇細了豔紅的眼睛。

「你是繼世者。」他冷靜的說。
「我不是他媽的繼世者!」明峰狂怒起來,「麒麟說過,我可以選擇自己的道路,用不著跟他媽的劇本走!我就是、我就是我!我是宋明峰,不是什麼繼世者!」

他這樣的無禮,卻讓尤尼肯真正的微笑起來。

「人類毀滅多次,多次出現『彌賽亞』。」尤尼肯平靜的說,「這些『彌賽亞』都是未來之書預言的『繼世者』,他們幾乎都讓天界收服,僅有的例外在魔界。真人,你的決定與眾不同。不過身為一個只有過去沒有未來的亡者,未等你蓋棺論定,我是不會給予肯定的評價的。」

「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評價,也不需要你給我任何東西。」明峰乖戾的說,「我只想下去打撈麒麟。這麼久沒有浮上來,她說不定溺水了…」

「她不會溺水。」尤尼肯睥睨著他,「我想,你心裡也明白。轉生宛如重新孕育出生。我要提醒你,靈獸的胎兒期長短不一,短的不過一兩年,長的話…終其一生,你也不能與她重逢。」

「我的一生,可能比你想像的長。」明峰深吸一口氣,「我等。我等她!」

尤尼肯垂眼望著這蜉蝣似的短命種族。他們的情感總是太熾熱,像是徹底燃燒生命般。但他卻發現很喜歡這種熾熱。

因為,他也是這樣激烈燃燒、完全不像靈獸的戰士。

「哼,隨你便。」他踏浪而去,轉頭對明峰說,「若她成了怪物,不管她願不願意,我都會將她扔出春之泉;若她死了,看在你熾熱的勇氣上,我會將她的屍骨賞給你。」

他傲然的揚首振蹄,「尤尼肯從不撒謊。」消失了他巨大的身影。

明峰軟軟的癱坐下來。他面對魔王都沒有這樣巨大的壓迫感。別的獨角獸若是霜雪捏塑,尤尼肯就是用純白淨火凝聚而成。形態或許相類似,但本質上卻宛如雲泥。

這個高傲、暴躁、擁有極高自尊心和鋼鐵意志的獨角獸英靈,有種崇高而嚴厲的信念和堅強心智,讓他和玩弄權謀的魔王不同。魔王有顧慮、思緒縝密,這讓他凡事都留餘地,但這種智慧削弱了他的魔威。

而這個將一切雜質都燒個精光,只剩下火燙執著的英靈,像是不可逼視的太陽,讓人產生超乎理智的敬畏。

尤尼肯從不撒謊。他完全沒有懷疑的信賴這句話。的確,進入春之泉,即使他吞了如意寶珠,但保護的也只是肉體長生不老,他的靈魂能否完整,沒有半點把握。

他坐了好一會兒,設法把蕙娘救醒。蕙娘甦醒以後,比他想像的鎮靜。

「麒麟進泉水了麼?」這是她醒來的第一句話。

說不出話來的明峰,只能點點頭。

蕙娘望著天空,慢慢坐直起來。「…你去吧,明峰。麒麟說過,她這一去,說不定不是十年八年可以了結。看你是要回紅十字會,還是要回家去…」她溫柔的苦笑,「當初我就勸她,讓你先回紅十字會,我悄悄陪她來就是了。你若知道了,一定會在這兒乾等。但她說,你若沒看到結局,怕是會翻天覆地的找起來,萬一被拐去神魔兩界,她死也不甘心…」

「麒麟不會死。」明峰急急的打斷她,「我等。」

蕙娘的表情漸漸悽苦。「…傻孩子。」

「蕙娘也很傻啊。」明峰低下頭,「我們都傻。」

他們在泉畔結廬,等下去。不知道尤尼肯給族人什麼指示,他們沒有再來刺殺,連肯特都放了出來,專門來替他們送糧食,照料明峰和蕙娘。

「…你回米蘭吧。」明峰對他非常過意不去,「我們害苦了你。」

肯特聳聳肩,「反正我也待得太久了。雖然勉強變出幾條皺紋,但已經有人懷疑我的青春太永恆。休息一陣子也好,剛好改換模樣再出發。」

他愴然的望著春之泉,「…她的機會不大。」

「我還沒看到她變成怪物,尤尼肯也沒將她的屍骨賞給我。」明峰低聲,「我等。」

一天天,一月月,明峰在泉畔等下去。蕙娘恢復常態,這天惠的森林裡,充滿各式各樣的水果、堅果,可食的野菜和蘑菇。她將草廬搭建得更牢靠,甚至挖了個地窖。她取蜂蜜作糖,製作各式各樣的果醬,醃製蔬菜,曬乾蘑菇。

身為一個獨角獸眼中的異類邪魔的殭尸,她顯得淡然而從容。但不管她的種族,她的確是獨角獸眼中的「處子」。雖然族長厭惡這兩個異族,但其他的獨角獸對她好奇,漸漸的,也被她完美的廚藝征服。
美食到了極致,就是一種藝術。而獨角獸對藝術是沒有抵抗力的。

他們漸漸的熟悉了惠娘,接納了惠娘。而明峰,這個凡人。他每天坐在不可接近的泉畔,全神貫注的注視著泉水,那種堅持,也感動了獨角獸們。

在非求偶期,原本獨角獸很少長期留在春之泉。這次聚集,是因為族長的女兒去世,他們齊聚參與喪禮。失去家鄉的獨角獸也遭遇了神族的困境,除了列姑射島,他們也受到人間神祕的排斥,漸漸的凋零。年長者過世,而新生兒數百年來只有寥寥幾個。

看似充滿天惠的家鄉,卻籠罩著沈沈的暮氣。許多獨角獸開始在人群中孤獨的生活,不想也不忍面對。
但這兩個看似雜質的異族,卻用不同的方式打動他們遲暮而哀愁的心。他們開始喜歡回來,徜徉在森林裡。他們喜歡到泉畔,吃蕙娘的好菜,聽明峰說他的所見所聞。

一個個好聽的故事。

這種改變是怎麼發生的,他們並不清楚。即使是這樣哀傷的明峰,但靠近他,就可以感到泉湧的生氣。他們尊敬的稱呼明峰是「彌賽伊亞」,意思是「帶來光亮的人類」。

靠近他,就感到眾生與人類沒什麼不同的奇妙感。一直與世隔絕,執著孤獨的獨角獸,終於意識到,自己也是這世界的一份子。

他們常常一起坐望著漸漸西沈的落日,耐心的等待著。

和明峰一起等待著。

***

她一直作著相同而重複的夢。

廣大到一望無際的房間裡,陳列了密密麻麻、高聳不見頂端的架子,隔成一小格一小格,只有魔術方塊大小。

她只能躺著,感到自己被分割,分割下來的部份,被放置在每個細小的格子裡。

不會痛,但有割裂感。她很想起身,但只能凝視著這個緩慢而漫長的過程。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,像是極鈍的刀在靈魂上磨。不算痛的痛楚到達頂點,偶爾她會難以忍受的昏過去。

有時候,她會知道放錯格子,默默的想,「放錯了。」但放錯格子也必須從架上收回,重組進她無法動彈的身體,然後再次分割,放置到對的格子裡。

她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,似乎很長,又好像很短。她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夢,在極短暫的清醒時,凝視著遙遠水面、宛如大理花的冰冷陽光。

然後她又陷入重複的夢境。不斷的分割、放置、重組,循環不已。

她無法動彈。也是這在樣無能為力的狀態下,未來之書再次造訪她,這次麒麟無法轉頭、無法拒絕。因為她連心智都還在重組中,所以只能被迫望著「未來之書」。

哼。真會挑時候。她模模糊糊的想。不過看看又怎樣?你以為我是誰?我可是麒麟。

她看了。但和其他被挑中的人不同,她略過許多人名和關鍵字,想看清楚未來之書的架構。

越看,她越感到困惑。她漸漸明白,為什麼有人會看不懂,只能臆測。

這部漫長的書籍,組成有些類似程式語言,充滿了「if」、「then」這樣的語法。只是完全用文字所組成。不是中文或歷史長流中人類或眾生的任何一種語言,但就像出生前就學習過,任何人都能沒有困難的閱讀,但能夠理解多少,那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一本樹狀結構,無數歧途卻殊途同歸的發展、結局,繁複而巨大的劇本。

劇本?麒麟瞇細眼睛,恍然大悟。啊…完全像是「mud」。

MUD是「多人地下城堡」 ( Multi-User Dungeon )、「多人世界」 (Multi-UserDimension) 或「多人對話」 ( Multiple-User Dialogue)的簡稱,指的是一個存在於網路、多人參與、使用者可擴張的虛擬實境,其界面是以文字為主(Reid,1995)。這一種遊戲在70年代末期及80年代初期風靡了美國中學、大專院校的學生。它讓使用者透過網路連線,彼此藉著遊戲本身對於戰爭、魔法使用的相關文字描述來進行遊戲。

這是最早的網路遊戲,發跡1979年,由Richard bartle和Rog trub shaw寫的MUDI,運行於vax/xms主機上。

對,未來之書像是mud的劇本,只是更複雜、讓過程充滿可能性,連斬釘截鐵結局都還隱藏著隱藏結局。

在分割和重組的夢中,她閱讀著未來之書。她研究著奇特的結構,看到天柱折斷的必然結局。但因為這樣奇特、能夠自行發展的架構,所以當世界沒有因此崩毀時,又衍生了情節,再次導向毀滅。

悄悄的,她彎了嘴角。

很有趣。因為mud的創造者和管理者通常也稱為「大神」。這是種神祕的巧合。雖然粗陋而簡略,但mud的原理居然是極度簡略的「未來之書」劇本。

無言的,「未來之書」似乎在「凝視」她。在重組的麒麟面前,擺下一個包覆甜蜜糖衣的毒藥似的「建議」。

唯有怪物可以殲滅怪物,唯有「無」可以吞噬「無」。

麒麟沈默許久,彎了嘴角。閉上眼睛,她繼續作著分割和重組的夢。直到她能夠真正的、站起來。

這天,和其他的日子沒有什麼不同。

明峰連線到紅十字會閱讀最新的研究報告,天濛濛的亮了起來。在這樣健康的環境下,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--七點就睡,四點起床,可以說是他這生中最規律的生活。

肯特一直盡量讓他們生活舒適,但在春之泉使用任何現代化的電器都是種怪異的事情,況且蕙娘完全不需要。明峰只要求了一部筆電和網路。他需要多些新知,即使麒麟不在身邊,他也沒有放棄過學習。

(至於筆電無須充電和沒有現代文明的春之泉島何以可以使用網路,這些別深究比較好。為了不讓自己產生暈眩感,明峰很聰明的不去問。)

伸了伸懶腰,明峰慢慢的走出大門。萬籟俱靜,太陽緩緩的從地平線湧出無數金光。

他們的屋子向西,所以太陽從屋後升起,他望著日出的美景,又轉眼向著點點層層的春之泉。

然而,波濤洶湧,泉水翻騰。明峰臉孔乍白。

這段等待的時間內,尤尼肯只出現過兩次。而他出現的時候,都只肯給他一個麒麟未死的答案,詳情一概不提。而廣大深幽的春之泉,只有尤尼肯現身才會有動靜。

這次會是什麼答案?是成為怪物的麒麟,還是殞逝的屍骨?

他奔向泉畔,漲滿無法忍受的痛苦。長久等待,無數交錯失望與希望的漫長歲月。

「尤…」他張口呼喚,聲音卻哽在咽喉。

一匹蒼青色、鬃髮飄揚在晨風中的「駿馬」,踏浪飛馳。額上一對糾結如龍的角,纖細俊美更勝獨角獸,張口低吟,嗡然的和薄霧的大氣迴響。

「她」踏上岸邊,幾乎有三個人高,傲然的望著明峰。但那眼睛…那促狹的、懶洋洋又嬌媚的眼神,一點點也沒改變。

「…麒麟?」明峰低低的,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
她彎了嘴角,身形模糊霧化,又重新聚攏。他的師傅,那個嗜酒如命、愛好美食的永恆少女,出現在他面前,微微抬頭的看著他。

「啊,你的頭髮怎麼這麼長?」麒麟插著腰,「跟著肯特學喔?你沒聽過東施效顰嗎?」
「…妳這混蛋!」明峰漲紅了臉,激動的抓著她的肩膀,「五年!妳一去就是五年!見面只會問我頭髮為什麼這麼長!?見面就只會笑我…妳這混蛋!」他大叫,眼淚不斷的滾下來。

「…你真的很愛哭欸。」
「妳給我閉嘴!哇~」明峰乾脆嚎啕起來。
「…徒兒,你要抓著我哭,我沒意見。但我的衣服忘在湖底了…」麒麟搔了搔臉頰。
「妳有哪裡我沒看過?」明峰惡狠狠的將洗得發白的襯衫脫下來,摔在她的頭上,「妳開腸破肚的時候是我在上藥的,繃帶是我換的!妳這…妳這…妳這混帳師傅…哇~」

哎。麒麟悶悶的把襯衫穿起來。她個子嬌小,明峰的襯衫都快到膝蓋了。

這年頭啊,當師傅的怎麼這麼苦命,徒弟的氣燄怎麼這麼高啊…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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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2008.01.24
《禁咒師Ⅶ》禁咒師系列盛大的最終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華‧麗。出‧版。

為了英倫三島的創世神話,托爾金寫就《魔戒》!
為了列姑射島(台灣)的創世神話,我們擁有《禁咒師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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