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她的死嚇到妳,所以妳說什麼要回族理事,甚至『賢慧』的幫我找個漂亮能幹的續弦,對不對?」
「…你幹嘛不娶她呢?她很好。」
「妳是白癡?我只要我的妖怪娘子!哪怕她是個沒用的膽小鬼,不敢替我送終,怕我死在她眼前!」

你怎麼會知道聖獸人妻的心情?

「我是怕啊,我非常非常怕!你怎麼不想想我的心情?」子麟大叫。
「…妳一生都像小孩子,幾千年了都長不大!妳習慣的人事物就不想放棄害怕別離!妳做什麼怕?反正妳是為了族人才嫁給我,我死了妳不就自由了?妳怎麼不往好的地方想,就這樣把我一扔了事?妳知不知道妳走了以後我過的是怎樣狗一樣的日子!?」




子麟怔怔的望著他,一股傷心和憤怒湧了上來。這混帳老公,殺千刀的。

「…我終於知道你惱我什麼了。」她嬌嬌的聲音都變了,「對,我知道夫人討厭天人,我又投靠了天人,將來真有那一天,她不會對麒麟族發慈悲的。她只憐憫人類,所以我才去結人類這門親事。但我看來看去都不喜歡,世尊跟我提起了大聖爺的孩子,他提議我去看看…」

那個臉孔像是刀刻般嚴肅的青年,有雙無畏的眼睛。她喜歡這樣的眼睛。跟他同床共枕、生兒育女,然後愛上他。害怕面對他的死,怕到得逃走。天帝憐憫她的痛楚,破格讓這個修不成仙的呆子升天。

但這呆子,一點都不懂她的心。

「一開始的確是為了麒麟一族,我是族長欸。」她哭,「一開始的確是。」

她將桐花傘一丟,握著臉,哭著走入越來越密的春雨,臉上闌珊蜿蜒,分不出是雨是淚。

一開始?甄進呆呆的坐在涼亭裡,思潮洶湧。他像是石塑木雕的坐著,直到他的假期結束。



***



甄進臉孔有些不自在的站在麒麟府,腋下夾著一把桐花傘,手裡拿著笛子。

這次,他低聲下氣的請雲司幫他查子麟的假,好跟她排假排在同一天。雲司控著臉答應了。他前腳才出雲司府,後面就傳出如雷的爆笑。

他將臉埋在掌心,一陣陣發燙。

現在,守門的麒麟族人也控著臉。似乎不這樣沒辦法忍住相同的爆笑。「但族長要我們謝絕甄主官的探訪。」

甄進開始發悶了。「…請幫我通報一聲,我會一直等下去。」

守門的麒麟族人努力控制的表情開始有崩潰之虞。「咳,我們午膳時間到了。我想甄主官是君子,不至於自己進入吧?」他們飛逃而去,一路上傳來陣陣的爆笑。

他更悶了。

這些人到底是看了多久的好戲?一路上都有麒麟族人嚴肅的告訴他不可擅入,而且嚴重「警告」他不可往子麟的居處去,還把方位說得明明白白。

這也就罷了,還一面逃一面發出爆笑聲,讓他耳上的紅一直褪不去。

他到了子麟的居處。他眼眶瞬間泛酸。

這個歪七扭八的茅舍,就是族長的宮殿?這簡直就像是…就像是…

他們剛成親住的那個茅屋。

輕輕的,他走入了茅屋,子麟正坐在窗下,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。她轉頭找簪子,看到了甄進,梳子掉了下來。

「…你來幹嘛?!」她的粉臉緋紅,「我明明叫他們擋住你…」
「啊,我也是費番工夫的。」費番工夫忍受別人的爆笑。
「你到底來幹嘛?」子麟跳起來。
「來還傘。」他臉孔掠過一絲不自在,「…如果妳願意,我吹笛子給妳聽。」
「我不要聽!」她大叫,「殺千刀的!」
「笨妖怪。」
「就跟你說我是慈獸了!」她揮著拳頭,「混帳,甄進是混帳!」

他深深嘆口氣。「…是,我是混帳。」

愣了一下,子麟扁嘴,哭了起來。

真要命。都幾千年了,他還是對她的眼淚沒辦法。他將笛子湊在嘴邊,又輕嘆一聲。

這是一曲「鳳求凰」。

「誰又是凰了啦,人家是慈獸!」子麟輕打他的膀子,又哭又笑。

無可奈何又寵溺的望她一眼,甄進繼續吹奏下去。

悠揚的笛聲在無盡春雨中迴響著。居然交融得這樣和諧。

(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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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虛空閱讀到這段故事時,夜書自己也笑很久。聖獸深情,難得人類也同等回報。這讓他這無緣於愛情與婚姻的狂作家,也感受到一點溫暖。

一生都讓寫作的暴君統治,除此之外一切無緣。



打開另一份原稿,他緘默了。這是他之所以是史家筆的緣故。

但問他會不會怨懟呢?

不,不會。他一點都不會怨懟。即使終生瘋狂、讓寫作的暴君殘暴統治,「閱讀」許多陌生人的人生…

他依舊感謝,那個給他生命的源頭。
 
最初的史家筆......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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