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事情不對勁。

妹喜陰沈的躲在愛爾蘭的巨石柱下,發現她的分身又不經召喚自動回歸,並且無法分身出去。

地底陰溼,遠古的魔法深入土壤,即使經過末日也沒有泯滅。魔法遺跡干擾所有追蹤,連禁咒師都被迷惑,沒能追來。

但她的分身卻源源不絕的回歸,無法控制。她討厭這種無法控制的感覺。

運了運內息,她只覺得精力澎湃,和她共生的無非常安分,並沒有絲毫異樣。當然,她不在意戰爭輸贏,不在乎軍隊折損。

真是愚蠢的願望,蠢透了。擁有如此毀世巨能的無,進化到有智慧後的渴望居然是成為「神」。蟲子就是蟲子,蠢得可以。

這種殘破到幾乎崩潰的世界,獲得再大的權力有什麼用處?但沒關係,她也只想利用這些小蟲而已。



周朔將她逼回人世以後,吸血族上司對她的獨斷獨行和失敗憤怒異常,不但將她毀容斷肢,還把她關到暗無天日的地底,形同活埋,還差點在末日的時候死了。

幸好她還懂得龜息,留住最後一口氣。不知道埋在地底多少年,進化到以白蟻社會形態的無向她提議,與她共生,到地面去,讓「無」成為新時代的神。

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。如果沒有發現那隻醜陋的怪物,說不定她會認命在這破爛世界成就無的願望,共生的她也可以獲得一點淒涼的崇拜。

但有那隻醜陋的怪物,她就有希望離開這片廢墟,離開這些討厭的蟲子,離開這些隨時會變成殭尸的人類或眾生。

離開這片充滿屍臭味的爛地方。

分身還在拼命匯流回來,不受控制的。真的有些什麼不對勁。

其實一切都不對勁了。她為什麼會這麼做呢?幾乎是沒有組織的發動戰爭,歇斯底里的。對,她很生氣,很對。但她為什麼會氣到失去理智,發動這種沒有意義的戰爭呢?

戰線太長,幾乎都陷入泥淖中。恐懼雖然是利器,但也很薄弱。正規戰爭不是這樣的...等最初的恐慌過去,她的軍隊會因為補給不及而軟弱下來,訓練不足的教徒也很快會被擊破。

為什麼我會發動戰爭?時機還沒到不是嗎?我精心策劃這麼久,為什麼會急著毀滅這一切?我甚至親手毀了整個海盜團。

那可是她重大資金來源,她的實驗心血。她甚至不可遏止的衝到禁咒師面前,將寶貴的本命曝露在極度危險中。

我在做什麼?

最後一個分身回流。

她心底雪亮,這幾十年苦心都完蛋了。沒有分身指揮的軍隊群龍無首,她的資金來源被自己切斷,而她要抓的怪物,還是沒有到手。

只剩下她自己,什麼都沒有了。

完全都不對了。

鐘乳石的水滴緩緩流下,濺起珠玉般的水滴。

妹喜驚愕的看著從水滴中湧現的十三夜。那隻怪物緩緩睜大宛如爬蟲類倒豎瞳孔的金色眼睛,銳利的牙齒閃亮。如鬼神般莊嚴猙獰,並且蛇身人立起來。

或許還沒有失去一切。「我的小寵物,」妹喜露出狂喜的笑,「乖乖回到我這裡。」

「然後妳會終止戰爭嗎?」她手臂的尖刺飄揚,像是無數飄帶。
「我會,我會!」妹喜急著保證,「只要妳順從我...」
「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。」她蜿蜒游近妹喜,「但是...」
「沒有什麼但是!」妹喜發怒了,「服從我!不然我就毀了這個世界!妳知道我辦得到!」

十三夜笑了一下。「但將妳這樣的禍害送到其他世界,我的良心過意不去。」

妹喜變色,但十三夜已經張口噴出天火。她緊急的一閃,雖躲開了致命的火焰,卻熬不住這種高溫。

我?熬不住高溫?

妹喜像是一道閃光般從地底衝出,衝垮了巨石陣,回到地表,驚疑未定的瞪著黝黑的大洞。

十三夜慢慢的爬出來,瞳孔裡滿是殺意。「我未必打得過妳。」她雲從風生的飛起來,宛如人身紅龍,「就算是死,也要拖妳陪葬!」

妹喜的怒氣陡起,捲起了百里陰霾,並且伴隨著隆隆雷聲。她讓怒氣淹沒,再也意識不到什麼。


一紅一白兩條火柱衝破雲霄,許多人都以為是核彈爆炸。

等發現是無蟲教的教皇妹喜和條陌生人身紅龍時,馬上驚動了附近的媒體,他們不要命的盡量靠近,還把影像傳播到全世界。

聖驚愕的看著電視。她還活著,十三夜還活著。他轉身奔出去,搶劫了一台戰鬥機就疾飛而去。

所以,他沒看到十三夜和妹喜的對戰,當然也沒見到她們將神通發揮到極致。

十三夜的天火已經無須喚名,只需要意念就可爐火純青,她的戰鬥技巧明顯好了許多,但還是比不上有無數生死經驗的妹喜。

即使委身許多異族,甚至轉生為吸血族,又與無共生,但她已經活了非常非常古老的歲月,擁有非常純熟的戰鬥經歷,並且吸收了各異族的長處。

啞鳳的翅搧出強烈的焚風,而出身正統道家使她嫻熟於雷法。與無共生更讓她快速的癒合傷口,所有的創傷如水過無痕。

十三即使可以克制傷害無,但需要時間吞噬消化,妹喜當然不會給她寶貴的時間。

好幾次,十三夜被雷打進地底,夷平丘陵,還是忍痛爬出來,再次噴出天火,揮出長鞭似的尖刺,卻徒勞無功。

若不是妹喜還需要她的天賦,手下留情,十三夜搞不好死好幾次了。

她歪歪斜斜的飛在空中,發出威嚇的嘶聲。額頭的血潺潺的流下來,讓她幾乎看不清前方。

世界只剩下一半是清晰的,但她無法止血。

其實沒有關係,真的。十三夜想。只要她能靠近妹喜一點,她就會把手伸進那女人的咽喉,把血灌進去。她的血是無的剋星,而妹喜和無共生。

到時候,她將拖著重創的妹喜一起到虛無之洋。沒有她的領航,妹喜只能死在那兒,永遠漂流。當然她也會死,但沒關係,她替這世界爭取了一點時間。

聖所存在的世界。掙扎著想存活、活生生的世界。

我不想死,真的不想。她鼓起餘勇,盤旋飛馳,試圖靠近妹喜一點,祈禱不要再被她的雷打中。

但妹喜突然不動了。她姿態凝固,仰首看著十三夜,露出極度恐怖的神情。

陷阱?抑或是...奇蹟?

十三夜沒有時間細想,手臂上的尖刺擰轉如利刃,揮向妹喜的頸項,原本頑強恐怖的敵人居然讓她砍下了頭顱。

徹骨寒風穿透了十三夜的身體,讓她幾乎結凍。在地上滾動的頭顱張了張唇,像是想說什麼,卻迅速的枯萎乾扁,迅速的化為粉塵。

強烈的寒冷滲入了她的頭腦和心,讓她有瞬間完全無法思考。心臟有個地方痲痹而森冷,像是凍死了。

如雷的歡呼聲讓她茫然的抬頭,有那麼一會兒,她無法辨識眼前的人,全是模糊一片。她分辨不出聲音和臉孔,不讓人碰她。

過了幾分鐘,她的妖化就徹底消失,神智才恢復過來,沈默的接受了醫療。

我不用死,我辦到了。但她卻沒有歡喜的感覺,只有一片空洞與茫然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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