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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殭屍對他們倆沒什麼威脅性,但成了殭屍的吸血鬼則否。

他們依舊保有人類的狡詐,行動敏捷,並且擁有吸血鬼不自然的強壯,甚至有幾個是武術高手,讓這兩個顯出疲態的人開始感到吃力。

苗黎試圖激怒他們,這群吸血殭屍卻一言不發,只是沉默的不斷進攻。

一個疏神,苗黎試圖躲避攻她下盤的敵手時,又差點被挖出眼睛,她踉蹌了一下,一隻銳利烏黑的手爪眼見就要透胸而過,距離她三步的麥克驚覺,儼然搶救不及……

那只手爪瞬間就掉在地上,只有不斷冒著污濁血液的手腕。狼狽得跌倒在地的苗黎,馬尾卻宛如活物般昂揚,捲著一把鋒利的藍波刀。

「哎呀,我的天賦也不是全然無用呢。」苗黎姿勢古怪美妙的跳到書櫃上,舔了舔手背的傷口,「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派不上用場。」

放下心來的麥克啼笑皆非,將衝過來的吸血殭屍迴腿踢遠,「……妳的特裔血緣是山貓?」

「家貓。」苗黎回答。就這麼一會兒的休息,讓她的力氣恢復了些。他們已經殺上二樓,身處一個轉角的小客廳。她蹲伏在書櫃頂端,抓不到她的吸血殭屍正想弄倒書櫃。

飛跳攀上華美的水晶燈,隨手摘下水晶,倒掛著取出一把彈弓,就在這樣搖晃的情形下,宛如流星飛矢般射出去,和麥克對峙的吸血殭屍機警一閃,卻沒料到苗黎居然是連射,五發中一,深入眉心。

張大了眼睛,吸血殭屍仰面倒下,沒多久就開始塵化、消失。

麥克揮刀砍下另一個吸血殭屍的腦袋,卻被苗黎的水晶彈丸打中屁股,痛得跳起來。「……妳不能瞄準一點?」他氣得大吼,「妳到底幫誰啊?!」

苗黎攤了攤手,「人有錯手。」

但這個小小的插曲卻讓原本沉重的氣氛消散了,最少讓他們熬過一波又一波的消耗戰。

 

距離他們重返豪宅,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。苗黎的手有些舉不起來了,麥克臉上豔紅的傷和獠牙,駐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。

他們試圖向外連絡,卻音訊斷絕,宛如處在孤島之上。苗黎不得不承認,她錯估了情勢,以至於陷身險地,卻沒辦法求得援軍。

距離黎明,還有一個鐘頭。現在能作的,只是盡力熬到天亮。不管是殭屍或吸血鬼都厭惡日光,說不定他們還有一線生機。

但麥克執意要上三樓。

「安娜還在那兒。」他很堅持。

「她一定死了。」苗黎很無奈。或者,比死還糟糕…成了殭屍或者吸血鬼,也可能更慘。

「不管怎麼樣,」麥克輕輕的說,「我答應她,帶她去看月亮。」

苗黎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,有些動容。這完全不理性,甚至是種軟弱的無聊情感。但就是這種無聊的軟弱,讓她甘願認同人類,一直在人間浪遊。

反正,沒有差別,不是嗎?就算他們停在這兒,渴求血肉的殭屍或吸血鬼,還是會前仆後繼的尋來。

沒有什麼不同。

她將懸在牆上裝飾用的巨劍拔下來,扔給麥克。雖然沉重無鋒,但麥克行的。她有滿袋的水晶,夠打人了。

像是在屍山血海中泅泳般,他們走過的路途滿是破碎屍骨,瀰漫沉重的惡臭。就他們兩人,清理了整個豪宅上百具殭屍,越到後面,越有組織紀律,他們最後面對了戴著項圈的殭屍軍隊。

 

整整齊齊的,像是軍隊般排列,眼中燃燒著仇恨和悲痛。有些半腐,有些卻還完好如生。大半的party girl都在這裡,華服染血,臉孔帶著妖豔的茫然。

安娜在最前,可愛的微笑著,「親愛的,你真的好勇猛頑強。」

她的指端、臉孔,都凝著乾涸的血。

「安娜,我答應帶妳去看月亮的。」麥克柔聲說,臉孔的傷痕卻更豔紅。

她的笑凝固、蕭索,顯得非常楚楚可憐。「……你不會想帶我去的。因為我被變成怪物了。」她落淚,卻軟軟的笑,「沒關係,大家都變成怪物就好了。自由的怪物比不自由的人強,對嗎?哪,親愛的,你也變成怪物吧。我們可以吃掉看不順眼的人…很好吃、比巧克力蛋糕好吃哪…」

艷容扭曲,她發出尖銳的叫聲,指著苗黎,「我要吃她!我要吃掉她!」

她忠誠的軍隊發出怒吼,如潮水般湧向麥克和苗黎。

 

麥克臉上的傷痕像是要滴出血來,獠牙已經快要抵達下巴。他發出高亢野蠻的嘶吼,大踏步向前,揮舞下幾乎和他差不多高的巨劍,用極度的暴力腰斬了離他最近的三四個敵人。

原本苗黎不懂他的用意。畢竟殭尸即使腰斬,依舊能咬人,不會這樣就死掉。但很快的就覺悟到,要精細的一個個殺死,對他們這兩個體力被消耗得差不多的人來說,都是接近不可能的任務。

在這種情形下,限制敵人行動力比殺死敵人要有利多了。

她幾乎是立刻棄了彈弓,抓起一旁的鋼製衣架,揮舞著殺入重圍。

這群不死軍隊沒想到這兩個擁有怪力的傢伙居然如此蠻幹,措手不及,即使安娜頻頻尖叫催促,還是讓他們殺個大敗,直到她的面前。

她憤怒的抓向麥克的胸膛,卻被巨劍抵住頸項。無鋒沉重的巨劍,傳來一絲絲冰冷的死氣。

不死軍隊沈滯不動,恐懼和憤怒充塞了無盡的沉默。

 

……親愛的,你要殺我?」安娜哭了,「我、我可以控制他們的……他們是我放出來的,意志和我相連結。別殺我……我不想死,我們都不想死。就算變成怪物,我們也不想死…為什麼,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存在下去呢?親愛的,你答應帶我去看月亮的,難道你忘記了嗎?……

麥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,唯有眼神洩漏了他的傷痛。「……我沒忘記。我一定會帶妳去看月亮。」

他話語方歇,巨劍如電般閃動,安娜美麗的頭顱飛了起來,鮮血如桃瓣般飛撒,眼角的淚尚未墮地,已經讓麥克抱在懷裡。

原本停滯的不死軍隊狂亂起來,卻讓苗黎逼退,像是沒有蜂后的蜜蜂,這群軍隊也驟然的失去秩序,更無法抵擋苗黎和麥克。

他們跑過了三樓,用力將安全門關起來。門後傳來乒乒乓乓撞擊的聲音。

一樓一樓的,沿著安全梯往上跑,直到跑上頂樓,並且關上頂樓的門。

頂樓是個美麗的空中花園,還有個小小的舞台。屋主喜愛這裡的靜謐,僕從往往都先會先備下美酒佳肴、種種樂器,等待主人的一時興起。

但葡萄酒瓶碎裂,滿地哀傷的馥郁酒氣。杯盤狼藉,幾具殘破的屍首。一把吉他躺在血泊中,斷裂了幾根弦。

當異變開始時,這些在頂樓輪值的僕役也沒逃過,成了殭屍的犧牲品。

麥克踏過血泊,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掃下來,輕輕的將安娜的頭顱放下。切口是那樣的整齊,讓她可以立在桌上,蒙著死氣的眼睛凝視著將落的月。

 

萬籟俱靜,唯有微弱的蟲鳴。薰風梳過樹梢,渾然不覺之下發生的慘烈血腥。

苗黎疲倦的坐在桌子上,旁邊就是安娜的頭顱。但她沒說什麼,順著安娜死寂的視線,望著相同的月。

撿起斷弦的吉他,漸漸恢復的麥克沒說什麼,就著僅存的弦,不成調的彈了兩三音。

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歌,可以上溯到災變前幾十年。那時候的苗黎,還是個很小的孩子。

那是一首叫做「小情歌」的歌。她非常喜歡,也一直沒有忘記。

這些年,翻唱了又翻唱,不知道麥克知道的是哪個版本。

……受不了,看見你背影來到。寫下我,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…」麥克輕輕的哼著,顛來倒去,就彈這幾個簡單的音。

滿身血污,疲乏得幾乎死去。苗黎抱著膝,默然的聽。頂樓的門不斷的被撞擊,卻也沒能干擾麥克穿透力極深的歌聲。

「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,我也不會奔跑。」苗黎聲音細軟的接下去。

沉默了一會兒,麥克滄桑的,「最後誰也都蒼老。寫下我,時間和琴聲交錯…的城堡。」

安娜那滴凝睫的淚,終於墮了下來。

 

 

(第一章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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歿世錄3--巴斯特之裔.jpg    《妖異奇談抄》、《禁咒師》後的傳承故事!
     Seba 蝴蝶暌違200天的嘔心力作!
     歿世後的列姑射新章 - 歿世錄 Ⅲ

 

    

      「O Freunde, nicht diese Tone!
  Sondern laBt uns angenehmere: anstimmen
  und freudenvollere.」

  在這陰沉混亂,血腥的歿世,為什麼要用這首歌安慰亡者呢?
  但再也沒有比這首歌更適合的了。
  就算是往巴比倫的末路走去,還是要載歌載舞,歌頌著生命而行吧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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