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lose
第九章 愛林小札
四周的燈光緩緩消失，電腦仗著ＵＰＳ，光亮的字閃爍，一片漆黑中，分外地顯眼。
停電了？
舒祈打開窗戶，整個夜空濛濛的，但是十五的月卻渾圓。
真奇怪，沒事停什麼電呢？啟動自備的發電機，維持電腦基本的運作，她站在窗前，聽著都市漸漸嘈雜不安的鼎沸。
得慕到處踅了一圈，不可思議地說：「有座電塔倒了，全島將近四分之三的電力都消失了。」
只是倒了一座電塔？這太奇怪了。 緩緩地沉入酷熱的睡夢中，她順著電話的線路，飛快地抵達倒塌電塔的現場。
一堆彎曲的廢鐵和坍塌土石。但是空氣裡卻殘存著燒焦似的強大電流。被熔蝕似的彎曲鐵柱。
電流是被奪取的，所以造成了大規模的停電。這座電塔因為承受不住這樣高壓的電流攝取，才會熔蝕而崩坍。
她正想喚出土地神，矮小的、滿面皺紋的當地守護神，就笑嘻嘻地出現。
「貴人，呼喚我何事？」
「我不是貴人。」舒祈悄悄地皺皺眉頭，「我想請教您，關於停電的真相。」
「妳說呢？」笑容還是沒有改變，眼睛卻出現狡黠的神情。
舒祈回頭看看摧毀得這麼徹底的電塔。
「除了雷獸外，我想不出什麼樣的天獸或妖魔做得到。」她搜索著聽說過的種種傳說，搖搖頭，「但是雷獸早在天地大戰的時候，為了天界的勝利，被屠殺殆盡了，不是嗎？」
「貴人，」土地神笑得雙眉彎彎，雪白的鬍子飄動著，「雷獸的確滅族了，但是他的血緣，卻悄悄潛埋在人類的因子裡，妳不覺得很有趣嗎？」
舒祈呆呆站著，沒能說話。
「人類是種奇妙的生物。」土地神不管舒祈有沒在聽，自顧自地說下去，「不管能力壽命都比天人魔族要淺薄多了。但是頑強的遺傳因子和迅速的繁殖能力，卻是天人魔族望塵莫及的。我常說，天魔大戰事實上贏的是人類，因為人界除了人以外，不管天人還是魔族，都無法久居的。」
「他在哪裡？」舒祈抓住土地神。
「事實上，是她。一個女孩子，再說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。將大量的電吸進體內，她就離開了。」
「撒謊！」舒祈緊張得冒汗，「人體禁受不住那麼大量的電。」
「所以她已經死了。只剩下魂魄的她，加上混著麒麟的血緣，貴人，妳了不了解其後的含意？兩種絕對不可能通婚、法力高強的神獸，卻因為人種族因子的包容並蓄，所以她同時有了相當高強的法力，加上用死亡來打破人體的脆弱。」
鬆了手，舒祈腦門轟然一聲。
「天界準備怎麼解決？」舒祈轉身，望著天空依舊皎潔的明月。
「我已經呈報上去了。長老的意思是，靜觀其變。」土地神仍然呵呵地笑著。
對於天人的惡意，舒祈已經非常習慣，但是從來不曾像此刻一般，這麼樣地厭惡。
「貴人，妳打算怎麼處理？」為了將來的災難，土地神興奮得幾乎無法自持。
舒祈一把揪住他的鬍子，「閉嘴。你再不閉嘴，我就先處理你。」
＊＊＊
「得慕，這不是意外。」舒祈簡單地大略說了遍。
「舒祈，這邊也發生了奇怪的病毒。」
奇怪的病毒？
醒過來，電還是沒有來。但是她的電腦裡檢查出一、兩Ｋ的壞軌。
「為什麼我們的電腦……」
得慕搖頭，「我不知道，突然而然沿著網路出現了尖銳的火箭，燃燒似地燒掉了那個檔案，然後就消失了。」
「檔案？」
「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字檔。」
愛林小札。為了喜歡這系列書信體散文的流暢，舒祈收集了起來。
為了什麼緣故，病毒什麼都不破壞，就只破壞這個部分？
六點整，電來了。
隨著網路的活絡，被攻擊的電腦卻越來越多。目標都是「愛林小札」。
舒祈簽入每個轉信日記板的ＢＢＳ站，卻發現所有「愛林小札」的文章都消失了，空留一個目錄，包括版面和精華區。
不對勁。
「得慕，調人手去找看看，是不是所有的愛林小札的文章全消失了。」
真奇怪。她心底迴盪著不祥。
「是消失了。」得慕帶著驚異的表情，「全部。連個人電腦的都……」
「只要連上網路……」舒祈開始翻箱倒櫃，找出當初印出來的愛林小札。卻在轉瞬間起火燃燒，熊熊的火猛烈著，卻在燒盡手稿後熄滅得無影無蹤，只剩下一地的灰燼。
不僅僅是火而已。是電！靠著電起火的！
「得慕，妳認識愛林小札的作者嗎？」飛快地簽入ＢＢＳ站，舒祈問著。
「我認識。」承和開了口：「喂！妳們那是什麼眼光啊！我就不能認識文藝美少女嗎？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。文筆優美流暢，很喜歡看雜書。」
得慕斜著眼睛瞪他，「連這麼單純的女孩子也無法逃出你的毒手！」
「喂！妳這啥態度啊！沒聽過朋友妻不可戲嗎？阿林可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「阿林？」舒祈開始回憶愛林小札寫的點點滴滴，行雲流水般，對「林」的種種愛慕與溫柔，感動著觀看者的心。
「你的朋友大約跟你的德行差不多。」得慕撇撇嘴。
「這倒是沒辦法反駁的，但是阿敏也總是笑嘻嘻的，她說，她只管阿林的上半身，不想管阿林的下半身。」
「他們相愛嗎？」舒祈開始翻阿敏的個人板，卻發現裡面一片空白。
「相愛。」承和抽著菸，眼神遙遠，「你看他們倆一起的樣子就知道，他們非常非常的相愛，雖然不可能結婚。」
得慕和舒祈都回頭看他。
「阿敏少了一條腿和生育能力。很早以前阿林他媽就講過了，絕對不讓阿敏進家門。」
因為這樣，才絕望的嗎？
平地焦雷，在清澈的清晨劃空而過，隆隆的回音在他們的耳間震盪。
舒祈沒來得及說什麼，飛快地侵入ＢＢＳ的主機，防火牆卻不像她預料的那麼脆弱，堅固得幾乎劈不開，等劈開了，飢餓甚久的防毒軟體，張著涎著口的獠牙，飛撲而上。
一口嚼碎了舒祈的劍，幾乎咬斷她的脖子前，被舒祈發出來的電光燒焦。
我的血緣中，又混著哪種天人妖魔的血液？舒祈苦笑著，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，在眾多的資料庫裡，找到了阿敏的資料。
若是她填寫的資料有誤，這趟辛苦就白費了。
她住在台北。地址填寫得非常詳盡。
在網路的電流中飛竄，發現得慕和承和也來了。
「笨蛋！回去守著！」舒祈焦急起來，「太危險了，若是我降伏不了她，要記得調軍隊來。」
「我們會放妳一個人自己去？」承和冷冰冰地說，「萬一妳死了，誰來維持電腦的運作啊？」
得慕給了他一拳，「舒祈，我們是夥伴。」
「呆子！」她心底焦急不已，不再勸說他們。
站在阿敏家的門口，電流竄動得肉眼都看得見，整棟大樓的人都因為微量的電擊暈了過去。
進入室內，阿敏的屍體橫躺著，臉上有著乾涸的眼淚，手腕上有著乾涸的血凝。
正確地說，那是阿敏的皮。蛻變後的阿敏，上半身仍然是人的模樣，只是頭上長著麒麟角，皮膚上覆蓋龍鱗，指上有爪，下半身隱蔽在龍身中，長長地蜿蜒著。
「誰？是誰？」她的聲音嬌弱，爬蟲類特有的金色眼睛，讓她更為妖麗。
「阿敏，是我。還記得我嗎？我是阿林的朋友，承和，妳還記得嗎？」
「承……承和？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，「是啊！好久不見了，承和……」
大家都鬆了口氣。
承和也笑著伸出手，「來，不要一個人坐在那裡，那邊很冷的。」
「承和，你好溫柔唷！」即使化身為雷獸，阿敏仍然嬌弱楚楚，「為什麼……要對我這麼好？」
「因為，我們是朋友呀！」承和試著拉她。
「趴下！」舒祈大喝一聲，將承和絆倒，雷電挾著火球轟然地在牆上打了個大洞。若是直接打在承和的身上，大約魂魄早已散盡。
「朋友？騙我！妳們都騙我！阿林……不要搶走我的阿林，不要騙我！」她用雙手爬著，淚水潸潸地流下來，「妳們……妳們……妳們統統去死吧！」
她張開口，電火交纏，房間轉瞬間化為火海一片。
在火海中，她落著淚，緩緩地爬行。剛剛蛻變的她，腦子還是一片昏沉。
爬到陽台，耀眼的陽光，無知地閃爍著光亮的雲彩。阿林……她趴在陽台上嚶嚶哭泣。
死吧！死了就不會痛苦了。變成這種樣子，阿林……阿林不用人家搶就會走了……就會逃走了……
她從五樓倒栽下去。
「糟了！」三個人援救不及，幾乎及地的阿敏卻意外地往上一浮，雲從風生地飛躍於空。
連死都不行！已經瀕臨崩潰的阿敏突然抓狂起來，連死都不能嗎？
她朝著纖細的腰一拍，發出震動天地的雷聲，張口射出飛騰如龍的閃電，轉瞬間削去了新光三越展望台的屋頂。
大家都一起毀滅吧！一起死好了！
「怎麼辦？舒祈？怎麼辦？」得慕趕忙打開帶來的筆記型電腦。
「不要！」承和按住她的手，「求求妳，舒祈，不要殺她，她是個好女孩啊！她會變成這樣也不是故意的，不要殺她！」
不要殺她？怎麼控制得住她？
「得慕，不要動！」舒祈飛奔而上，和阿敏交纏在一起。
應付這個剛蛻變完成的妖魔，舒祈覺得非常吃力。她發出尖銳的叫聲，努力想把騎在她背上的舒祈摔下來。
「阿敏，冷靜下來！」舒祈被天風窒息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，「阿敏……」
「我不是阿敏！我不是！」她狂叫著，不停地發出雷響和電擊。
「
除了將自己的心臟剜出來，放在水晶的盤子上，我不知道，該怎樣為你祈福。
但是你說，你不愛我的血肉模糊，
所以我將心臟放回空空的胸腔，縫合。
將自己，獻給你，整個殘破卻微笑的 —－
蝴蝶標本。
愛你，只愛你。 」
這是……這是……這是愛林小札中的一段，應該都毀了，會什麼她會記得？
「阿敏，我是妳的讀者，妳的每一篇文章，我都會看。」舒祈趁她呆住的時候，將體內冷靜的寒氣悄悄地輸進阿敏的身體裡面。
漸漸地中和她的火熱。
「妳也是來搶阿林的？妳現在跟我好，只是想要我筆下和現實中的阿林嗎？」阿敏不停地落淚，全身飛奔著雷與電。
「不是。」舒祈緊緊地擁住阿敏，「我已經有了自己的『林』，用不著搶別人的。」
阿敏緩緩地癱下來，「她們都……她們都說……是我的朋友……看我的文章，對著我寫信……她們都說……喜歡敏姐……喜歡我……但是……但是……越喜歡我，越和我好的朋友，就越喜歡我的阿林，非把他搶走不可，我不能給阿林未來，啊……我也想給他未來……」
癱在舒祈的臂彎中，她只剩下啜泣的力量。
仗著得慕張下的結界，人類只忙著救火，沒注意到這一行奇異的組合。回到焚燒過的阿敏的房間，阿林跪在阿敏的灰燼邊，連眼淚都沒有。
只是，跪著。
已經沒有力氣的阿敏，眼淚緩緩地橫過臉頰。
「不要碰阿敏！」葬儀社前來收拾的撿骨師，被阿林嚇了一大跳。
「哎唷，少年家，小姐馬是愛入土為安，哪湯放在這？」一面說著，一面開始將原本略成人形的灰燼掃成一堆。
「不要碰阿敏！」阿林一拳打過去，其他的人趕緊來攔，「不要碰她！不要碰她！她會痛的！她很怕痛很怕痛！不要碰阿敏！混蛋—」
回來啊！阿敏！我不再跟其他女生鬼混了……回來……趕緊回到我身邊……
＊＊＊
打在阿林身上的鎮定劑的效力，漸漸地消退。他躺在自己的房間，沒有開燈。月亮開始有了橢圓的曲線。
「阿林，你看！月亮像檸檬！」阿敏溫柔地笑著，有著可愛的小虎牙。
阿敏死了。
「是呀，你害死了她。」半空中，浮著螢光半透明的人影，定睛一看，居然是成為植物人許久的承和。
「承和？你……你也死了嗎？」原本以為阿林會害怕得奪門而出，沒想到居然撲上來揪住承和，「阿敏呢？你應該會看到阿敏吧？她人呢？會不會很害怕？讓我見她一面，拜託，讓我見她一面。」
角落出現熟悉的啜泣聲，阿林走上前。
長著麒麟角，全身龍鱗，窈窕的身上有著龍紋的阿敏，眼睛變成狹長的金色。只有眼光中的楚楚沒有改變。
阿林俯身抱住她。「對不起！阿敏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再也不會了！」
雖然是這樣溼涼的感覺，阿林還是覺得，能再和阿敏相擁，是非常非常幸福的。
＊＊＊
「阿林！你……你肩膀上是什麼東西！」阿林的媽媽發出驚天的叫聲。
「蛇。」他自顧自地吃飯，用荷包蛋的蛋黃餵那條金黃色的小蛇。
「快把牠丟掉！」
「不！」阿林大聲回答，「妳不是不准我娶阿敏嗎？現在我不可能娶阿敏了。」溫柔地看著那條小金蛇，「但是我要養著牠，其他的事，隨妳的便。」
是吧？阿敏？我們要一直在一起。
「阿敏，這樣就好？」承和問著沉睡在舒祈檔案夾裡的阿敏，她沒有回答。
「她現在寄身在那條小金蛇身上，只有晚上才會回來。」舒祈拉拉承和，不讓他去吵阿敏。
「這也算是好結局吧？」得慕笑嘻嘻的，「而且，妳看！」
舒祈探頭看著沒插插頭的電腦，卻能夠正常運作。
「妳？得慕！」
「我們只要有阿敏，就等於有了自用的發電機了！電腦不用外面的電了。」
舒祈呆了一會兒，完了！連自用電廠都有了，天界……
「給我一顆胃藥，please。」
四周的燈光緩緩消失，電腦仗著ＵＰＳ，光亮的字閃爍，一片漆黑中，分外地顯眼。停電了？
舒祈打開窗戶，整個夜空濛濛的，但是十五的月卻渾圓。
真奇怪，沒事停什麼電呢？啟動自備的發電機，維持電腦基本的運作，她站在窗前，聽著都市漸漸嘈雜不安的鼎沸。
得慕到處踅了一圈，不可思議地說：「有座電塔倒了，全島將近四分之三的電力都消失了。」
只是倒了一座電塔？這太奇怪了。
一堆彎曲的廢鐵和坍塌土石。但是空氣裡卻殘存著燒焦似的強大電流。被熔蝕似的彎曲鐵柱。
電流是被奪取的，所以造成了大規模的停電。這座電塔因為承受不住這樣高壓的電流攝取，才會熔蝕而崩坍。
她正想喚出土地神，矮小的、滿面皺紋的當地守護神，就笑嘻嘻地出現。
「貴人，呼喚我何事？」
「我不是貴人。」舒祈悄悄地皺皺眉頭，「我想請教您，關於停電的真相。」
「妳說呢？」笑容還是沒有改變，眼睛卻出現狡黠的神情。
舒祈回頭看看摧毀得這麼徹底的電塔。
「除了雷獸外，我想不出什麼樣的天獸或妖魔做得到。」她搜索著聽說過的種種傳說，搖搖頭，「但是雷獸早在天地大戰的時候，為了天界的勝利，被屠殺殆盡了，不是嗎？」
「貴人，」土地神笑得雙眉彎彎，雪白的鬍子飄動著，「雷獸的確滅族了，但是他的血緣，卻悄悄潛埋在人類的因子裡，妳不覺得很有趣嗎？」
舒祈呆呆站著，沒能說話。
「人類是種奇妙的生物。」土地神不管舒祈有沒在聽，自顧自地說下去，「不管能力壽命都比天人魔族要淺薄多了。但是頑強的遺傳因子和迅速的繁殖能力，卻是天人魔族望塵莫及的。我常說，天魔大戰事實上贏的是人類，因為人界除了人以外，不管天人還是魔族，都無法久居的。」
「他在哪裡？」舒祈抓住土地神。
「事實上，是她。一個女孩子，再說，我也不知道她在哪。將大量的電吸進體內，她就離開了。」
「撒謊！」舒祈緊張得冒汗，「人體禁受不住那麼大量的電。」
「所以她已經死了。只剩下魂魄的她，加上混著麒麟的血緣，貴人，妳了不了解其後的含意？兩種絕對不可能通婚、法力高強的神獸，卻因為人種族因子的包容並蓄，所以她同時有了相當高強的法力，加上用死亡來打破人體的脆弱。」
鬆了手，舒祈腦門轟然一聲。
「天界準備怎麼解決？」舒祈轉身，望著天空依舊皎潔的明月。
「我已經呈報上去了。長老的意思是，靜觀其變。」土地神仍然呵呵地笑著。
對於天人的惡意，舒祈已經非常習慣，但是從來不曾像此刻一般，這麼樣地厭惡。
「貴人，妳打算怎麼處理？」為了將來的災難，土地神興奮得幾乎無法自持。
舒祈一把揪住他的鬍子，「閉嘴。你再不閉嘴，我就先處理你。」
＊＊＊
「得慕，這不是意外。」舒祈簡單地大略說了遍。
「舒祈，這邊也發生了奇怪的病毒。」
奇怪的病毒？
醒過來，電還是沒有來。但是她的電腦裡檢查出一、兩Ｋ的壞軌。
「為什麼我們的電腦……」
得慕搖頭，「我不知道，突然而然沿著網路出現了尖銳的火箭，燃燒似地燒掉了那個檔案，然後就消失了。」
「檔案？」
「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字檔。」
愛林小札。為了喜歡這系列書信體散文的流暢，舒祈收集了起來。
為了什麼緣故，病毒什麼都不破壞，就只破壞這個部分？
六點整，電來了。
隨著網路的活絡，被攻擊的電腦卻越來越多。目標都是「愛林小札」。
舒祈簽入每個轉信日記板的ＢＢＳ站，卻發現所有「愛林小札」的文章都消失了，空留一個目錄，包括版面和精華區。
不對勁。
「得慕，調人手去找看看，是不是所有的愛林小札的文章全消失了。」
真奇怪。她心底迴盪著不祥。
「是消失了。」得慕帶著驚異的表情，「全部。連個人電腦的都……」
「只要連上網路……」舒祈開始翻箱倒櫃，找出當初印出來的愛林小札。卻在轉瞬間起火燃燒，熊熊的火猛烈著，卻在燒盡手稿後熄滅得無影無蹤，只剩下一地的灰燼。
不僅僅是火而已。是電！靠著電起火的！
「得慕，妳認識愛林小札的作者嗎？」飛快地簽入ＢＢＳ站，舒祈問著。
「我認識。」承和開了口：「喂！妳們那是什麼眼光啊！我就不能認識文藝美少女嗎？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。文筆優美流暢，很喜歡看雜書。」
得慕斜著眼睛瞪他，「連這麼單純的女孩子也無法逃出你的毒手！」
「喂！妳這啥態度啊！沒聽過朋友妻不可戲嗎？阿林可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「阿林？」舒祈開始回憶愛林小札寫的點點滴滴，行雲流水般，對「林」的種種愛慕與溫柔，感動著觀看者的心。
「你的朋友大約跟你的德行差不多。」得慕撇撇嘴。
「這倒是沒辦法反駁的，但是阿敏也總是笑嘻嘻的，她說，她只管阿林的上半身，不想管阿林的下半身。」
「他們相愛嗎？」舒祈開始翻阿敏的個人板，卻發現裡面一片空白。
「相愛。」承和抽著菸，眼神遙遠，「你看他們倆一起的樣子就知道，他們非常非常的相愛，雖然不可能結婚。」
得慕和舒祈都回頭看他。
「阿敏少了一條腿和生育能力。很早以前阿林他媽就講過了，絕對不讓阿敏進家門。」
因為這樣，才絕望的嗎？
平地焦雷，在清澈的清晨劃空而過，隆隆的回音在他們的耳間震盪。
舒祈沒來得及說什麼，飛快地侵入ＢＢＳ的主機，防火牆卻不像她預料的那麼脆弱，堅固得幾乎劈不開，等劈開了，飢餓甚久的防毒軟體，張著涎著口的獠牙，飛撲而上。
一口嚼碎了舒祈的劍，幾乎咬斷她的脖子前，被舒祈發出來的電光燒焦。
我的血緣中，又混著哪種天人妖魔的血液？舒祈苦笑著，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，在眾多的資料庫裡，找到了阿敏的資料。
若是她填寫的資料有誤，這趟辛苦就白費了。
她住在台北。地址填寫得非常詳盡。
在網路的電流中飛竄，發現得慕和承和也來了。
「笨蛋！回去守著！」舒祈焦急起來，「太危險了，若是我降伏不了她，要記得調軍隊來。」
「我們會放妳一個人自己去？」承和冷冰冰地說，「萬一妳死了，誰來維持電腦的運作啊？」
得慕給了他一拳，「舒祈，我們是夥伴。」
「呆子！」她心底焦急不已，不再勸說他們。
站在阿敏家的門口，電流竄動得肉眼都看得見，整棟大樓的人都因為微量的電擊暈了過去。
進入室內，阿敏的屍體橫躺著，臉上有著乾涸的眼淚，手腕上有著乾涸的血凝。
正確地說，那是阿敏的皮。蛻變後的阿敏，上半身仍然是人的模樣，只是頭上長著麒麟角，皮膚上覆蓋龍鱗，指上有爪，下半身隱蔽在龍身中，長長地蜿蜒著。
「誰？是誰？」她的聲音嬌弱，爬蟲類特有的金色眼睛，讓她更為妖麗。
「阿敏，是我。還記得我嗎？我是阿林的朋友，承和，妳還記得嗎？」
「承……承和？」她露出溫柔的笑容，「是啊！好久不見了，承和……」
大家都鬆了口氣。
承和也笑著伸出手，「來，不要一個人坐在那裡，那邊很冷的。」
「承和，你好溫柔唷！」即使化身為雷獸，阿敏仍然嬌弱楚楚，「為什麼……要對我這麼好？」
「因為，我們是朋友呀！」承和試著拉她。
「趴下！」舒祈大喝一聲，將承和絆倒，雷電挾著火球轟然地在牆上打了個大洞。若是直接打在承和的身上，大約魂魄早已散盡。
「朋友？騙我！妳們都騙我！阿林……不要搶走我的阿林，不要騙我！」她用雙手爬著，淚水潸潸地流下來，「妳們……妳們……妳們統統去死吧！」
她張開口，電火交纏，房間轉瞬間化為火海一片。
在火海中，她落著淚，緩緩地爬行。剛剛蛻變的她，腦子還是一片昏沉。
爬到陽台，耀眼的陽光，無知地閃爍著光亮的雲彩。阿林……她趴在陽台上嚶嚶哭泣。
死吧！死了就不會痛苦了。變成這種樣子，阿林……阿林不用人家搶就會走了……就會逃走了……
她從五樓倒栽下去。
「糟了！」三個人援救不及，幾乎及地的阿敏卻意外地往上一浮，雲從風生地飛躍於空。
連死都不行！已經瀕臨崩潰的阿敏突然抓狂起來，連死都不能嗎？
她朝著纖細的腰一拍，發出震動天地的雷聲，張口射出飛騰如龍的閃電，轉瞬間削去了新光三越展望台的屋頂。
大家都一起毀滅吧！一起死好了！
「怎麼辦？舒祈？怎麼辦？」得慕趕忙打開帶來的筆記型電腦。
「不要！」承和按住她的手，「求求妳，舒祈，不要殺她，她是個好女孩啊！她會變成這樣也不是故意的，不要殺她！」
不要殺她？怎麼控制得住她？
「得慕，不要動！」舒祈飛奔而上，和阿敏交纏在一起。
應付這個剛蛻變完成的妖魔，舒祈覺得非常吃力。她發出尖銳的叫聲，努力想把騎在她背上的舒祈摔下來。
「阿敏，冷靜下來！」舒祈被天風窒息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，「阿敏……」
「我不是阿敏！我不是！」她狂叫著，不停地發出雷響和電擊。
「
除了將自己的心臟剜出來，放在水晶的盤子上，我不知道，該怎樣為你祈福。
但是你說，你不愛我的血肉模糊，
所以我將心臟放回空空的胸腔，縫合。
將自己，獻給你，整個殘破卻微笑的 —－
蝴蝶標本。
愛你，只愛你。 」
這是……這是……這是愛林小札中的一段，應該都毀了，會什麼她會記得？
「阿敏，我是妳的讀者，妳的每一篇文章，我都會看。」舒祈趁她呆住的時候，將體內冷靜的寒氣悄悄地輸進阿敏的身體裡面。
漸漸地中和她的火熱。
「妳也是來搶阿林的？妳現在跟我好，只是想要我筆下和現實中的阿林嗎？」阿敏不停地落淚，全身飛奔著雷與電。
「不是。」舒祈緊緊地擁住阿敏，「我已經有了自己的『林』，用不著搶別人的。」
阿敏緩緩地癱下來，「她們都……她們都說……是我的朋友……看我的文章，對著我寫信……她們都說……喜歡敏姐……喜歡我……但是……但是……越喜歡我，越和我好的朋友，就越喜歡我的阿林，非把他搶走不可，我不能給阿林未來，啊……我也想給他未來……」
癱在舒祈的臂彎中，她只剩下啜泣的力量。
仗著得慕張下的結界，人類只忙著救火，沒注意到這一行奇異的組合。回到焚燒過的阿敏的房間，阿林跪在阿敏的灰燼邊，連眼淚都沒有。
只是，跪著。
已經沒有力氣的阿敏，眼淚緩緩地橫過臉頰。
「不要碰阿敏！」葬儀社前來收拾的撿骨師，被阿林嚇了一大跳。
「哎唷，少年家，小姐馬是愛入土為安，哪湯放在這？」一面說著，一面開始將原本略成人形的灰燼掃成一堆。
「不要碰阿敏！」阿林一拳打過去，其他的人趕緊來攔，「不要碰她！不要碰她！她會痛的！她很怕痛很怕痛！不要碰阿敏！混蛋—」
回來啊！阿敏！我不再跟其他女生鬼混了……回來……趕緊回到我身邊……
＊＊＊
打在阿林身上的鎮定劑的效力，漸漸地消退。他躺在自己的房間，沒有開燈。月亮開始有了橢圓的曲線。
「阿林，你看！月亮像檸檬！」阿敏溫柔地笑著，有著可愛的小虎牙。
阿敏死了。
「是呀，你害死了她。」半空中，浮著螢光半透明的人影，定睛一看，居然是成為植物人許久的承和。
「承和？你……你也死了嗎？」原本以為阿林會害怕得奪門而出，沒想到居然撲上來揪住承和，「阿敏呢？你應該會看到阿敏吧？她人呢？會不會很害怕？讓我見她一面，拜託，讓我見她一面。」
角落出現熟悉的啜泣聲，阿林走上前。
長著麒麟角，全身龍鱗，窈窕的身上有著龍紋的阿敏，眼睛變成狹長的金色。只有眼光中的楚楚沒有改變。
阿林俯身抱住她。「對不起！阿敏，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再也不會了！」
雖然是這樣溼涼的感覺，阿林還是覺得，能再和阿敏相擁，是非常非常幸福的。
＊＊＊
「阿林！你……你肩膀上是什麼東西！」阿林的媽媽發出驚天的叫聲。
「蛇。」他自顧自地吃飯，用荷包蛋的蛋黃餵那條金黃色的小蛇。
「快把牠丟掉！」
「不！」阿林大聲回答，「妳不是不准我娶阿敏嗎？現在我不可能娶阿敏了。」溫柔地看著那條小金蛇，「但是我要養著牠，其他的事，隨妳的便。」
是吧？阿敏？我們要一直在一起。
「阿敏，這樣就好？」承和問著沉睡在舒祈檔案夾裡的阿敏，她沒有回答。
「她現在寄身在那條小金蛇身上，只有晚上才會回來。」舒祈拉拉承和，不讓他去吵阿敏。
「這也算是好結局吧？」得慕笑嘻嘻的，「而且，妳看！」
舒祈探頭看著沒插插頭的電腦，卻能夠正常運作。
「妳？得慕！」
「我們只要有阿敏，就等於有了自用的發電機了！電腦不用外面的電了。」
舒祈呆了一會兒，完了！連自用電廠都有了，天界……
「給我一顆胃藥，please。」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活動資訊 (4)